司徒盈盈。
这是我的亲生父亲给我取的名字,他说那是因为他的家乡每年初夏时节,池塘里开满了荷花,露珠盈盈,很多,剔透。那种透有着能够弥漫一生的寂静美感。
当我长到能听懂他这些花的年龄的时候,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样子了。唯剩影集里的一张黑白照片。那种边缘上有细小的凹凸有致的花纹的老照片。妈说那是我才一个月大的时候。我看到一张天真无邪的幼儿的脸。稀疏的毛发,瞳仁深黑而且明亮。父亲抱着我目光无限深沉与严肃,带着拘谨淡淡的笑容。有突出的颚骨与瘦削的两腮和下巴。轮廓分明,面若刀砍斧削一般的英俊。穿一件洁白的确衬衣。很多年之后偶尔翻出来看到,凝视着定格在这照片上的两张面孔,感到陌生。有唯心的伤感。这些在当时郑重其事今日却早已被遗忘了拍摄目的的旧照片,给我留下轻微叹息。
我知道有些人是无法忘记的,即使在你成长之初他们就已经消失。他被刻在我的生命线上,无法磨灭。让我终其一生为了这些印记做两件事情:活着,怀念。
我出生那天注定了是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。
我渴望看见爸爸,我的爸爸。
我没有告诉任何人。我对这样的等待,已经失去了耐心和兴趣。
记忆中自父亲离开之后,很长一段时间妈妈的情绪很坏。每次放学回到家之后见到她满是烦恼与隐忍的表情,小心翼翼地淘米洗菜,不敢出一点批露。不敢看电视,听音乐,哪怕是弹钢琴,也不敢说话。任何一点噪音都会让她烦躁地呵斥我。只需要安静,这是我孩提时代非常深刻的印象。以至于我长大之后,依然很恐惧嘈杂与人多的环境。
妈妈她兀自沉默地哭道:“要是以后妈妈莫名其妙的骂你,你就对妈妈说,妈妈我是你的女儿。一定要记得提醒妈妈……知道吗?”那种撕裂心脏一样的抽泣。我惊恐不已,不知所措。
后来一次放学回家,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从妈妈的肩膀躲闪,顿时我被羞涩和恐慌覆盖。
从此,我的名字,鲁盈盈。
或许我没必要在这里把我的丑事拿出来献世,我只是想告诉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生,你们知道些什么?了解些什么?现在都知道了,还会对我像从前般微笑吗?
这是我拒绝你们挽留的原因之一。见谅。